走进教学楼，陆寒更是留了心。走廊的地砖有几块踩上去感觉轻微空鼓。
推开一间教室的门，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有几处接口粗糙，甚至有细微的开裂。
他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地推了推塑钢窗框，感觉安装得有些松动。
霍同智跟在后面，强笑着介绍说。
“陆主任，您看这教室多亮堂，桌椅都是新的，可见也是用了心了的。”
陆寒没说话，走到教室后面堆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
他蹲下身用手电筒照着墙角与地面的接缝处，发现水泥抹得极其粗糙，甚至有砂粒感。
随后，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水磨石地面，感觉脚下有些虚浮。
检查了一圈，陆寒心中有数了。
这栋所谓的优质工程，绝对存在偷工减料。
所谓的质检合格报告，水分太大了，基本上已经全都是水了。
回到镇上，陆寒立刻让霍同智调来了天和村小学新教学楼的工程档案。
承建商名叫宏远建筑公司，法人代表吴宏远。
陆寒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很快摸清了吴宏远的底细。
此人是四汇县有名的教育工程专业户，县里不少学校的翻新、扩建项目都落在他手里。
更关键的是，吴宏远与县教育局分管基建的副局长赵德海关系密切，经常一起出入高档场所。
而吴宏远名下，还有一个正在天和村附近开盘，主打毗邻重点小学概念的房地产项目。
一条利益链浮出水面，这利润空间足以让各方满意，唯独牺牲了建筑质量和孩子们的安全。
那份质检报告，是这条利益链上的遮羞布。
那现在该怎么办，直接亮剑肯定不可能。
陆寒看着档案里赵德海和吴宏远在酒桌上的照片，冷冷一笑。
对方树大根深，自己一个新晋的虚职副科，拿着些细微裂缝的证据去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真的这样做，很可能被反咬一口。
必须迂回，陆寒想到了一个人，大学时的同窗好友。
如今在四汇县电视台任新闻部记者的张倩文。
电话接通，张倩文的声音传来。
“老同学，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陆寒也很客气，说道。
“倩文，有个大新闻，敢不敢接？”
张倩文马上说道。
“能让咱们陆大主任亲自打电话的新闻，肯定不小，好吧，那就说来听听。”
陆寒将天和村小学的情况简明说了出来。
张倩文声音也严肃起来，这太劲爆了。
“你有证据吗？光说可不行！”
陆寒抛出杀手锏，郑重说道。
“我手里有现场拍的照片，更重要的是，我以分管副职的身份邀请你，以县电视台的名义，搞一场阳光验收直播！”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就邀请教育局领导、承建方、家长代表、还有我们镇政府一起，现场直播验收这栋新教学楼，在镜头面前，那些猫腻藏得住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张倩文的声音。
“陆寒，没想到你个文弱书生，还真够狠，这招风险很大，但真成了，绝对是轰动性的大新闻，干了！我马上跟领导汇报，争取最快时间安排。”
陆寒马上表态，说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三天后，天和村小学操场。
一架县电视台的直播车停着，摄像师扛着机器，张倩文手持话筒等着。
一条写着“四汇县校园安全阳光行，走进天和村小学新教学楼验收现场”的横幅挂在教学楼前。
现场聚集了不少村民和家长，议论纷纷。
陆寒作为镇政府分管领导，带着霍同智站在一旁。
霍同智不停地擦着汗，眼神躲闪。
县教育局那边，副局长赵德海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也到了场。
吴宏远挺着啤酒肚，看向陆寒和张倩文的眼神，基本快要刀人了。
张倩文对着镜头，开始了直播开场白。
“各位领导，各位家长朋友，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县电视台记者张倩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今天我们来到天和村小学，进行一次公开透明的验收直播，参与验收的有县教育局赵德海副局长、通锦镇分管文教的副主任科员陆寒、承建方宏远建筑的吴宏远总经理，还有我们热心的家长代表们！”
直播在进行着，赵德海大谈县里对教育投入的重视。
吴宏远也保证工程质量绝对一流，身为狗腿子的霍同智则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附和。
轮到实地查验环节，张倩文有意引导镜头。
当走到教学楼背面那处有细微裂缝的墙角时，张倩文问道。
“赵局长，吴总，各位请看这里，这条墙角的竖向裂缝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新出现的？”
镜头立刻推了过去，那条裂缝在特写镜头下清晰可见！
赵德海强笑道。
“这可能是天气变化引起的热胀冷缩，小问题，回头让施工队修补一下就好！”
吴宏远也连忙上前，试图用身体挡住一部分镜头，打着哈哈说。
“对，张记者您太细心了，这种小瑕疵难免的，绝对不影响安全，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您看这瓷砖，多结实！”
他故意用力拍了拍旁边的瓷砖。
就在这时，一个被陆寒事先安排好的家长代表突然指着吴宏远刚才拍打的那块瓷砖下方，大声喊道。
“你们看，那瓷砖下面怎么空了一块，灰都掉下来了！”
镜头过去，只见那块瓷砖边缘的水泥果然有些松动脱落，露出了后面空洞洞的一点缝隙！
这显然是地砖空鼓的连带问题！
现场一片哗然，家长们顿时议论起来。
“这新楼才多久啊？怎么就这样了，如果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出了事，孩子们不得砸死在里面。”
“这能结实吗？孩子天天在里面上课，多危险啊！”
“质检报告不是说合格吗？这合格个屁！”
张倩文立刻将话筒伸向脸赵德海和吴宏远。
“赵局长，吴总，对于家长们的质疑和现场发现的这些问题，您二位如何解释？这栋被寄予厚望的新教学楼，工程质量真的像报告里说的那样合格吗？”
